第五十六章
情绪纷繁复杂之余，柏华池没有忘记这次来东苑的主要目的。
推开柏凯泽的房门，会客厅和床铺都不见有人，柏华池低声吩咐手下人去将柏凯泽带回来。
见到李修齐将手里的u盘插进电视屏幕侧边，拿着遥控器在调试的时候，站在柏华池身侧的童黎终于忍不住悄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柏华池伸出手，将童黎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很轻地笑了笑，道：“处理一件小事，要不我让人陪你先到外面逛逛？”
童黎不知道怎的，就想起庾姨刚才说的那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片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童黎扬起脸认真去瞧着柏华池的双眼，问道：“是关于您与您爷爷的事情吗？”
柏华池对着病床那边笑了，但此时的笑意未达眼底，显得虚情假意，“嗯，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童黎只沉默了一瞬，坚定地握上他的手，“虽然我不知道您要干什么，但我想陪着您。”
……
等被人推进了病房，柏凯泽才看到童黎，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重重地哼出了一声。
柏华池当然知道柏凯泽不待见童黎，自己也在柏凯泽的面前暴露过了不能示人的那一面，所以柏华池也没有再装的意思了，“回来了？开始吧。”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柏凯泽忍不住生气，他总算看清楚柏华池了，原来算计来算计去，自己不过是柏华池为了得到华基的一个跳板而已。
只是让柏凯泽一直没想到的是，得到华基其实不是他最想要做的事，从他上次在东苑的暴怒与不忿来看，算清那笔账才是柏华池最终的目的。
于当年的种种，柏凯泽问心有愧，所以他一时间既不能责怪柏华池对自己的残忍施暴，也不能如他所愿把当年的真相全盘托出。
这种两难的境地，作为旧柏家家主的柏凯泽，只能用苟延残存的威严，来试图镇压一向由自己摆布的孙儿。
……
柏凯泽料到柏华池断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即便如此，柏凯泽想自己半只脚踩进棺材了，孑然一身，柏华池追究起来，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所以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去瞧着面前二人。
这对柏华池来说，挑衅意味十足。
……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二叔的下落，但是有些事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柏华池直入正题，还不忘拉着童黎将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里。
做完这一切，柏华池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睨着柏凯泽，说：“二叔好像来找过我一次。”
柏凯泽胸口一紧，握着轮椅上的手抖了起来，“然后呢！”
“别急，坐好，看看你就知道了。”柏华池示意，李修齐打开了电视机。
……
视频开始时，强烈的日光猛打过来，柏凯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然后从光源处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遭的景物被逐渐清晰的光线照出了大概的样子。
金源北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在路牌之下。
柏凯泽皱眉，这不是他别墅附近的路吗？这个乞丐又是谁？
柏华池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出手在视频某个节点上按了暂停，很低地说了一声，“爷爷，你看这是谁？”
柏凯泽隐隐有些不安，盯着那个乞丐看的时候，一个瞬间他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底开始蔓延，然后渗入了他的脑袋内，最后将他整个人冻结在原地。
良久，柏凯泽才缓慢地眨了眼，指着视频问，“这——这是——这是志义——”
声音是颤抖的害怕，还有拖沓的恐惧。
柏华池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心情不错道：“爷爷你的眼神还是那么好。”
柏凯泽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从轮椅上跌坐在地上。
他先看了一眼视频上那个脏污得如下水道鼠虫一般的乞丐，再看看气定神闲，穿着华贵的柏华池。柏凯泽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冲破病房，“是你！柏华池！把志义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爷爷，别急，”柏华池撑着两手，慢慢地俯过身去，声音也跟着渐渐地低了下来，“好戏还没有上映……”
“柏华池……你……”柏凯泽的语气不稳，童黎直觉他下一秒会好像上次一样呕出一大口鲜血。
大概是感受到童黎的不安，柏华池转过身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抚他道：“我什么都没做，你放心。”
“不！”柏凯泽很快地回答了，“就是你！他是亲叔叔！你要把他找回来！”
柏华池听罢，笑容凝结在唇边，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他的手毫无预兆地，扼住了柏凯泽的咽喉！过度使力，柏华池的手背上甚至泛起了青筋。
柏凯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但是柏华池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埋着头去看他，打心底嗤笑了一声。
站起来后向李修齐道：“继续。”
旁边的电视机传来了说话声，乞丐挂着傻笑，嘴角还沾着一些黄褐色的不明液体，他在路牌下转了转，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嘻嘻，我找不到家了……嘻嘻……”
贴心的视频制作者还不忘加上字幕。
死里逃生的柏凯泽，不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一分钟的表情神态竟与视频中的痴傻男人如出一辙。
而最令柏凯泽意外的，不是自己的孙儿要置他于死地的那双眼睛，而是让他朝思暮想的小儿子，竟离他的住处不到几百米！
顿时，柏凯泽恨意悔意横生，一方面恨柏华池竟狠心到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管不顾，另一方面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从不肯去留意街角边的这个乞丐。
忽然柏凯泽的脸色变了变，他在乞丐过长的刘海中看到了空洞的眼眶。
“眼睛呢！！他的眼睛呢！”
等到柏凯泽的话音落了，柏华池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不挂在他的身上。”
柏凯泽愤怒的脸色僵了僵，终于在乞丐褴褛的衣领处发现到一双被风干了的用绳串着的两个深棕色的不规则物体。
“你是不是人，柏华池！他可是你的亲叔叔！”柏凯泽突然疯狂地大叫了起来，瞳孔因惊讶而剧烈收缩，就像对面坐的是魔鬼一般，既惊又怕，愤恨交加。
但无论柏凯泽那双想吃人的眼眸如何死死地盯着他，柏华池始终淡定不语。
等众人看到本是完好的茶杯被柏华池徒手捏碎，血一滴一滴溅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才悠悠开了口，“可是我的亲叔叔不是也将容容的眼睛给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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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柏凯泽的房门，会客厅和床铺都不见有人，柏华池低声吩咐手下人去将柏凯泽带回来。
见到李修齐将手里的u盘插进电视屏幕侧边，拿着遥控器在调试的时候，站在柏华池身侧的童黎终于忍不住悄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柏华池伸出手，将童黎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很轻地笑了笑，道：“处理一件小事，要不我让人陪你先到外面逛逛？”
童黎不知道怎的，就想起庾姨刚才说的那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片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童黎扬起脸认真去瞧着柏华池的双眼，问道：“是关于您与您爷爷的事情吗？”
柏华池对着病床那边笑了，但此时的笑意未达眼底，显得虚情假意，“嗯，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童黎只沉默了一瞬，坚定地握上他的手，“虽然我不知道您要干什么，但我想陪着您。”
……
等被人推进了病房，柏凯泽才看到童黎，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重重地哼出了一声。
柏华池当然知道柏凯泽不待见童黎，自己也在柏凯泽的面前暴露过了不能示人的那一面，所以柏华池也没有再装的意思了，“回来了？开始吧。”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柏凯泽忍不住生气，他总算看清楚柏华池了，原来算计来算计去，自己不过是柏华池为了得到华基的一个跳板而已。
只是让柏凯泽一直没想到的是，得到华基其实不是他最想要做的事，从他上次在东苑的暴怒与不忿来看，算清那笔账才是柏华池最终的目的。
于当年的种种，柏凯泽问心有愧，所以他一时间既不能责怪柏华池对自己的残忍施暴，也不能如他所愿把当年的真相全盘托出。
这种两难的境地，作为旧柏家家主的柏凯泽，只能用苟延残存的威严，来试图镇压一向由自己摆布的孙儿。
……
柏凯泽料到柏华池断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即便如此，柏凯泽想自己半只脚踩进棺材了，孑然一身，柏华池追究起来，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所以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去瞧着面前二人。
这对柏华池来说，挑衅意味十足。
……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二叔的下落，但是有些事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柏华池直入正题，还不忘拉着童黎将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里。
做完这一切，柏华池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睨着柏凯泽，说：“二叔好像来找过我一次。”
柏凯泽胸口一紧，握着轮椅上的手抖了起来，“然后呢！”
“别急，坐好，看看你就知道了。”柏华池示意，李修齐打开了电视机。
……
视频开始时，强烈的日光猛打过来，柏凯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然后从光源处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遭的景物被逐渐清晰的光线照出了大概的样子。
金源北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在路牌之下。
柏凯泽皱眉，这不是他别墅附近的路吗？这个乞丐又是谁？
柏华池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出手在视频某个节点上按了暂停，很低地说了一声，“爷爷，你看这是谁？”
柏凯泽隐隐有些不安，盯着那个乞丐看的时候，一个瞬间他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底开始蔓延，然后渗入了他的脑袋内，最后将他整个人冻结在原地。
良久，柏凯泽才缓慢地眨了眼，指着视频问，“这——这是——这是志义——”
声音是颤抖的害怕，还有拖沓的恐惧。
柏华池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心情不错道：“爷爷你的眼神还是那么好。”
柏凯泽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从轮椅上跌坐在地上。
他先看了一眼视频上那个脏污得如下水道鼠虫一般的乞丐，再看看气定神闲，穿着华贵的柏华池。柏凯泽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冲破病房，“是你！柏华池！把志义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爷爷，别急，”柏华池撑着两手，慢慢地俯过身去，声音也跟着渐渐地低了下来，“好戏还没有上映……”
“柏华池……你……”柏凯泽的语气不稳，童黎直觉他下一秒会好像上次一样呕出一大口鲜血。
大概是感受到童黎的不安，柏华池转过身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抚他道：“我什么都没做，你放心。”
“不！”柏凯泽很快地回答了，“就是你！他是亲叔叔！你要把他找回来！”
柏华池听罢，笑容凝结在唇边，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他的手毫无预兆地，扼住了柏凯泽的咽喉！过度使力，柏华池的手背上甚至泛起了青筋。
柏凯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来，但是柏华池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埋着头去看他，打心底嗤笑了一声。
站起来后向李修齐道：“继续。”
旁边的电视机传来了说话声，乞丐挂着傻笑，嘴角还沾着一些黄褐色的不明液体，他在路牌下转了转，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嘻嘻，我找不到家了……嘻嘻……”
贴心的视频制作者还不忘加上字幕。
死里逃生的柏凯泽，不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一分钟的表情神态竟与视频中的痴傻男人如出一辙。
而最令柏凯泽意外的，不是自己的孙儿要置他于死地的那双眼睛，而是让他朝思暮想的小儿子，竟离他的住处不到几百米！
顿时，柏凯泽恨意悔意横生，一方面恨柏华池竟狠心到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管不顾，另一方面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从不肯去留意街角边的这个乞丐。
忽然柏凯泽的脸色变了变，他在乞丐过长的刘海中看到了空洞的眼眶。
“眼睛呢！！他的眼睛呢！”
等到柏凯泽的话音落了，柏华池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不挂在他的身上。”
柏凯泽愤怒的脸色僵了僵，终于在乞丐褴褛的衣领处发现到一双被风干了的用绳串着的两个深棕色的不规则物体。
“你是不是人，柏华池！他可是你的亲叔叔！”柏凯泽突然疯狂地大叫了起来，瞳孔因惊讶而剧烈收缩，就像对面坐的是魔鬼一般，既惊又怕，愤恨交加。
但无论柏凯泽那双想吃人的眼眸如何死死地盯着他，柏华池始终淡定不语。
等众人看到本是完好的茶杯被柏华池徒手捏碎，血一滴一滴溅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才悠悠开了口，“可是我的亲叔叔不是也将容容的眼睛给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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