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酒壮怂人胆，黑夜也怂人胆，童黎青天白日下竟后觉昨晚自己是十分的不矜持了。
幸好早上见到柏华池，他也很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但两人总归是说开了，关系也不复以往那般朦胧，萦绕在二人周围的那股情愫若离若即，叫童黎一看到柏华池就脸红耳赤。
但见柏大老板神色淡定，眼角在看童黎的时候微微带笑，让他去洗脸刷牙后，继续姿态优雅地翻煎着两个荷包蛋。
童黎认怂，埋着脸吃早餐，柏华池手上事又多，一个在装死，一个在处理公事，聊了没几句就到东苑了。
……
到了东苑后，两人先去看庾姨。
庾姨的病房靠近南边，与柏凯泽病房的位置天南地北，非必要时，两个人是碰不上面的。
柏华池走进病房，庾姨正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忙起手招呼两个人进来，“小池，快来……”
病来如山倒，庾姨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瘦弱不堪，身材更是形如骷髅，与两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有点富态的老人家截然两样。受过庾姨的关照，童黎见此景于心不忍，眼眶顿时微红，打过招呼之后低过头去，不让床上的病人看见自己的异样。
但是病床上的庾姨反而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无力，但还算清晰，“小黎，你过来让庾姨瞧瞧。”
童黎低着头挪了上去。
“好孩子，别伤心了，”庾姨将手搭在童黎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人老了没办法，总会面对那么一天。”
庾姨拉着柏华池的手，将他和童黎的手交叠在一起，“其实庾姨还挺高兴的，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他们都在下面等着我，我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但我知道小姐和姑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池你……小黎，你跟小池相处那么久了，其实你也知道，小池他人很好，我这个老太婆勉强能拖到今天，全是托小池的福……”
柏华池握着童黎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表达出什么能安慰到人或者安慰到自己的字眼，只能干瘪瘪地说了一句，“庾姨，我希望您能接受治疗……”
庾姨听了之后，猛咳了几声，却扬起手打断了两个人起身倒水的动作，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咳咳……我没事。”
“好死赖活着，”庾姨眼睛泛出泪水，“人哪，还是活得糊涂点好，小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庾姨不希望见到你一直这么的不开心……”
未等柏华池表态，庾姨转过头与童黎说，“小黎，你能不能帮帮庾姨？”
童黎红了眼，点头，“庾姨您说。”
“我走了之后，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池，在他身边陪着他……”
童黎听后，以为自己会先思考一段时间，但事实上他立马就答应了庾姨的请求，哑着嗓子回答道：“好……”
庾姨听了之后，如释重负地倒回了床上，着笑意的嘴角挂在脸上，看起来特别的安详。
童黎知道用‘安详’两个字来形容床上形如枯槁的病人是十分不恰当的，但当下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能代替庾姨现在的表情。
庾姨掀了眼皮子去瞧病床边的两人，柏华池眉头紧皱，表情冷冰，将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毫无缘由地散发出来，而童黎则是明显的难受又抗拒，似乎十分抵触现在她快要行将就木的场景。
多么违和的两个人，却又意外地走到了一起。
……
庾姨虚弱地笑了笑，“好了，你们年轻人快去忙吧，我也要睡一会……”
柏华池和童黎未动，庾姨翻过身去，用消瘦的背影面对着二人。
半晌后，两人无奈，只得跟庾姨告别。
……
童黎看得出柏华池现在的心情很差。
虽说庾姨与柏华池并没有血缘关系，且表面上看起来庾姨也没有与柏华池太过亲近，但毕竟庾姨是除柏凯泽以外，唯一一个与自己还存在有亲情羁绊的人，即使再怎么心硬似铁，心也是热的。
柏华池在走廊边停下，童黎站在他的身后侧，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坚毅的侧脸，不知怎地察觉到他有些疲惫与难过。
“庾姨比我母亲还要大上十来岁，当年我妈嫁进来的时候，我祖父不放心，特别挑选了庾姨陪着。本来想着等我母亲适应了柏家这边的生活后，庾姨可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没想到我母亲和父亲就出事了……”
柏华池甚少说些往事，虽是平淡的口吻，但内里有着说不出的唏嘘。
“我父母亲过世之后，庾姨怕我和小妹在柏家受委屈，于是自梳成髻，断了婚嫁的念头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父母与小妹相继去世，庾姨受到的精神创伤太重了，导致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童黎缓步上前，与柏华池并肩而立。
“医生说，这次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我也不知道现在放弃对庾姨的治疗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庾姨心意已决，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去劝说她去做这个手术……”
童黎颔首不语，于庾姨而言，他与柏华池只是一个局外人。
很多时候你认为对的，别人不一定会认为这就是对的。
在没有绝对的，大量的事实佐证之下，谁又能保证自己当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柏华池踌躇不前，因为他不是圣人，普通人所做出的的每一个抉择，无论对错都需要用一生来负责。
所以童黎理解柏华池的犹豫，知道每一个决定背后的份量，他只能说：“我觉得，还是得看庾姨。”
可能是说到柏华池的点子上了，柏华池伸出手捏了一下童黎的脸，轻叹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童黎感受得到本来气氛十分沉重，柏华池上手捏了捏他的脸之后，好像要变得轻松活泼了一些，童黎也紧跟着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另一侧脸也送了上去。
谁叫自己喜欢这个人呢，要是捏脸能让他开心点，童黎不介意柏华池在他身上找点乐子。
柏华池愣了两秒，忽然笑出了两声，低沉的，轻快的，一闪而过。童黎第一次看到柏华池发自内心的愉悦，英俊的五官这一刻变得生动异常，眉梢眼角丰神俊朗，童黎仿佛见到了当年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柏大老板了。
一时间，童黎几乎看呆了，说：“您该多笑笑，您笑起来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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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早上见到柏华池，他也很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但两人总归是说开了，关系也不复以往那般朦胧，萦绕在二人周围的那股情愫若离若即，叫童黎一看到柏华池就脸红耳赤。
但见柏大老板神色淡定，眼角在看童黎的时候微微带笑，让他去洗脸刷牙后，继续姿态优雅地翻煎着两个荷包蛋。
童黎认怂，埋着脸吃早餐，柏华池手上事又多，一个在装死，一个在处理公事，聊了没几句就到东苑了。
……
到了东苑后，两人先去看庾姨。
庾姨的病房靠近南边，与柏凯泽病房的位置天南地北，非必要时，两个人是碰不上面的。
柏华池走进病房，庾姨正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忙起手招呼两个人进来，“小池，快来……”
病来如山倒，庾姨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瘦弱不堪，身材更是形如骷髅，与两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有点富态的老人家截然两样。受过庾姨的关照，童黎见此景于心不忍，眼眶顿时微红，打过招呼之后低过头去，不让床上的病人看见自己的异样。
但是病床上的庾姨反而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无力，但还算清晰，“小黎，你过来让庾姨瞧瞧。”
童黎低着头挪了上去。
“好孩子，别伤心了，”庾姨将手搭在童黎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人老了没办法，总会面对那么一天。”
庾姨拉着柏华池的手，将他和童黎的手交叠在一起，“其实庾姨还挺高兴的，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他们都在下面等着我，我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但我知道小姐和姑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池你……小黎，你跟小池相处那么久了，其实你也知道，小池他人很好，我这个老太婆勉强能拖到今天，全是托小池的福……”
柏华池握着童黎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表达出什么能安慰到人或者安慰到自己的字眼，只能干瘪瘪地说了一句，“庾姨，我希望您能接受治疗……”
庾姨听了之后，猛咳了几声，却扬起手打断了两个人起身倒水的动作，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咳咳……我没事。”
“好死赖活着，”庾姨眼睛泛出泪水，“人哪，还是活得糊涂点好，小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庾姨不希望见到你一直这么的不开心……”
未等柏华池表态，庾姨转过头与童黎说，“小黎，你能不能帮帮庾姨？”
童黎红了眼，点头，“庾姨您说。”
“我走了之后，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池，在他身边陪着他……”
童黎听后，以为自己会先思考一段时间，但事实上他立马就答应了庾姨的请求，哑着嗓子回答道：“好……”
庾姨听了之后，如释重负地倒回了床上，着笑意的嘴角挂在脸上，看起来特别的安详。
童黎知道用‘安详’两个字来形容床上形如枯槁的病人是十分不恰当的，但当下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能代替庾姨现在的表情。
庾姨掀了眼皮子去瞧病床边的两人，柏华池眉头紧皱，表情冷冰，将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毫无缘由地散发出来，而童黎则是明显的难受又抗拒，似乎十分抵触现在她快要行将就木的场景。
多么违和的两个人，却又意外地走到了一起。
……
庾姨虚弱地笑了笑，“好了，你们年轻人快去忙吧，我也要睡一会……”
柏华池和童黎未动，庾姨翻过身去，用消瘦的背影面对着二人。
半晌后，两人无奈，只得跟庾姨告别。
……
童黎看得出柏华池现在的心情很差。
虽说庾姨与柏华池并没有血缘关系，且表面上看起来庾姨也没有与柏华池太过亲近，但毕竟庾姨是除柏凯泽以外，唯一一个与自己还存在有亲情羁绊的人，即使再怎么心硬似铁，心也是热的。
柏华池在走廊边停下，童黎站在他的身后侧，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坚毅的侧脸，不知怎地察觉到他有些疲惫与难过。
“庾姨比我母亲还要大上十来岁，当年我妈嫁进来的时候，我祖父不放心，特别挑选了庾姨陪着。本来想着等我母亲适应了柏家这边的生活后，庾姨可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没想到我母亲和父亲就出事了……”
柏华池甚少说些往事，虽是平淡的口吻，但内里有着说不出的唏嘘。
“我父母亲过世之后，庾姨怕我和小妹在柏家受委屈，于是自梳成髻，断了婚嫁的念头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父母与小妹相继去世，庾姨受到的精神创伤太重了，导致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童黎缓步上前，与柏华池并肩而立。
“医生说，这次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我也不知道现在放弃对庾姨的治疗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庾姨心意已决，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去劝说她去做这个手术……”
童黎颔首不语，于庾姨而言，他与柏华池只是一个局外人。
很多时候你认为对的，别人不一定会认为这就是对的。
在没有绝对的，大量的事实佐证之下，谁又能保证自己当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柏华池踌躇不前，因为他不是圣人，普通人所做出的的每一个抉择，无论对错都需要用一生来负责。
所以童黎理解柏华池的犹豫，知道每一个决定背后的份量，他只能说：“我觉得，还是得看庾姨。”
可能是说到柏华池的点子上了，柏华池伸出手捏了一下童黎的脸，轻叹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童黎感受得到本来气氛十分沉重，柏华池上手捏了捏他的脸之后，好像要变得轻松活泼了一些，童黎也紧跟着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另一侧脸也送了上去。
谁叫自己喜欢这个人呢，要是捏脸能让他开心点，童黎不介意柏华池在他身上找点乐子。
柏华池愣了两秒，忽然笑出了两声，低沉的，轻快的，一闪而过。童黎第一次看到柏华池发自内心的愉悦，英俊的五官这一刻变得生动异常，眉梢眼角丰神俊朗，童黎仿佛见到了当年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柏大老板了。
一时间，童黎几乎看呆了，说：“您该多笑笑，您笑起来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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