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_梦与君同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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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沈绪平把手揣在兜里,火色的工作服在清冷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好像立马就要燃烧起来,耳边尽是净书的高跟鞋叩击在街道上的声音。

  “刘老师,”他驻足在灯下,“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她回眸凝望,爽朗地笑了:“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安远出事以来,他第一次看她如此爽朗的笑容。一时不知所措,隔着几米的距离,即使夏季山城的夜晚,天清气朗,也觉得她的身影模糊不已。

  他伸手在后脑勺上摩挲:“嘿嘿,老子也不晓得。”

  净书留着他在原地自顾自地傻笑,把那个大大的、能装得下文件夹的黑皮包往肩上提一提,继续向前迈去。

  他连忙跟上去。

  “我借到钱了,大孃可以安心带着安远去京都。”

  “借了多少?”

  “一百万整,一点迟疑都不带的。”

  “刘老师,有没有觉得,有钱真好?”

  “是,”她抬头看看漫天的星子,“有钱,就可以让别人欠你情;没有钱,就只能欠别人的情。我现在已经欠了好多人的情了。”

  “哪些人?”

  “你、京都的朋友、蔚蔚,还有那姨。”

  “你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你可听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我已经开了三四口泉眼了。”

  ……

  沈绪平回到公寓,便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处翻寻搜刮,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净书的话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也许是不想让她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也许是他想要那泉眼朝自己涌出更多的甘泉,滋润他干涸的内心。

  然而,他翻遍了公寓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最终也只翻到两张卡。沈绪平莫名感到一阵心塞,突然被打开来,胸中有无数恶念在躁动,想要飞出来,为害人间。

  他赶忙打开公寓里所有的灯,让所有的光都照进自己的心房。

  果然第二天,那姨的钱都打到了净书的账上。

  净书在医院里,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沈绪平听不出来是什么歌。

  她坐在病床上,靠着安远,时而拿手在安远呆滞的眼珠子前晃悠,有时唱歌,有时说话,嗓音像春天里刚抽出的嫩芽。

  “安远,安远怎么连姐姐都不记得,偏偏记得沈哥哥呢?姐姐都吃醋了。”

  刘大孃在一旁给沈绪平倒水:“你吃的个什么飞醋,自己的男朋友受家人这样认可,有什么不好的?”

  沈绪平眸光一瞟,仿佛不经意间朝净书看去。净书只是像屏蔽了一般,只顾着对安远自言自语。

  “安远,安远要去京都了,等安远好了,还可以看看京都的大学。”

  “钱都还没凑齐,先别提有这回事儿了,让我心慌得很。”刘大孃把茶杯按到沈绪平的手上。

  “我没和你讲吗?我借到钱了。”净书倒下身来,伸手去够床尾的包,接着掏出一张卡。

  “这点钱哪能够啊?医生说连治病都要百八十万。”

  “大孃,你连我借了多少都不知道呢?这里有整整一百万!”

  “一百万……”刘大孃不信任地重复着,最后嗤笑出声,“净书,你当得我这么好骗的?一百万要是这么好借,那你以后还当什么律师,去搞个借钱公司,专门帮人家借钱好了!”

  “大孃,是真的。我还没打借条,太不专业了。”

  净书说着就拿文件夹垫着,打出一张欠条,把笔交给刘大孃。刘大孃虽然不信,仍然稀里糊涂地签了字。

  “大孃,是真的,她借到了。那借钱给她的人连气都不喘一下。”

  “是吗?”刘大孃这才完全相信净书的话,坐在安远旁边,面部肌肉立刻舒展开来。“死妹仔,有希望了,去京都。”

  “大孃,”沈绪平呷口茶,“这可是一百万。”

  刘大孃听经沈绪平这样一说,脸上立马愁云密布:“是啊,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我恐怕只能到了阴间用冥币还了。”

  “大孃,如果是我借给你,那就是刘净书借给你的。”他像拿着糖,诱惑着饥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孩儿。

  “这……”刘大孃心里有所期待,却又不敢贸然领了好意,“我哪怕是借了书书妹儿的钱,也得还啊。”

  “可是如果你还不上,刘净书还能逼着你还?”

  她心里的算盘不断地拨动,脸上也是思索的神情。

  “你也有这么多?”

  “有。”沈绪平说得肯定,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发虚。

  “那大孃信你一次,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刘净书还没见着罗薇薇和那姨,就被刘大孃的一个电话召唤到医院。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没进病房,就问道:“大孃,安远怎么了?”

  刘大孃正坐在安远床边,满脸淡定:“现在已经好了。”

  净书松口气,瘫痪一般坐下来,心里莫名一阵愠怒。

  “大孃,我做的是关乎安远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一点点小事就把我叫回来。蔚蔚她们也忙,哪能这样由得我戏弄啊?!”

  “书书妹儿,你把借条给我。”她说着伸出手。

  “怎么了?”净书也没多想,心里是觉得大孃必定有她的理由,可是嘴上还是象征性地问一句。

  刘大孃拿着欠条,仔细读一遍,心一狠,揉成一团,“咻”地扔进垃圾桶里。

  “大孃,”刘净书真的生气了,借条可以重写,撕碎了也没关系,可是她不明白大孃这么做是个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

  “书书妹儿,你把钱退回去,我哪里借得起这么多钱?”

  “那京都呢,京都还去不去了?”

  “你也别和我生气,安远是这个命,那就得受着。”

  净书气呼呼地坐到床边去:“大孃,你怎么能拿安远的一生来跟命赌气?向蔚蔚开口,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但为了安远,我还是去做。”

  “那是因为还钱的不是你,是我,别觉得你们一个个都高尚得很,你们高尚得起来,是因为担子都该我自己担。”

  “大孃,你欠的是钱,我欠的可是情,钱可以拿钱去还,可是情拿什么去还?”

  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病房里只听得到安远咦咦呜呜的声音。

  沈绪平从凳子上起来,站到净书身后去:“大孃,我借给你。”

  “你哪来那么多钱?”净书不信任地看着他。

  此时的沈绪平心中是卑劣的,他曾经多次想象的场景终于发生了,她看到净书眼里的惊奇与诧异,这使他心里感到一种无所从来的欣慰。

  “这个你别管,老子能借出一百万。”

  “你有一百万,蔚蔚有一百万,谁借不都得还?那都是一个性质的。”

  “书书妹儿,这话你说得不对,沈绪平是你男朋友,有这层关系在,我还款的压力就小多了。”

  净书负着气,把自己挪到床头,把盆里的帕子拧干,擦着她口角:“安远,还想去京都吗?安远告诉姐姐,只要你想,姐姐欠再多情都无所谓。”

  安远的手一直不安分,即使被塑料软管套着,却仍然在不自制地挥动。她又一次嗫嚅起来:“沈哥哥,沈哥哥……”

  净书转过身去,又对上沈绪平的目光,她一直看进去,看进去,像看进了一湾泥沼、看尽了一潭深渊,再也拔不出来。

  沈绪平又一次去了苍蝇小馆,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他向老板要了些酒,一个人喝起来,却又觉得颇没有意思,便也学着建成的样子,捡起盘儿里的油酥花生米。

  “喂,龟儿子,在干什么?”

  “格老子的,刚刚才下班。”

  “云贵那边怎么样了?”

  “你个狗啃的断了秘料,老子这边儿新的店又起步了,生意好得很。那盘店,要垮了。”他说的是个好消息,听起来却不大满意。

  “你龟儿子还不满意?都要整死了。”

  “那家人整天来堵老子,威逼利诱的……”

  沈绪平本来就信任建成,没打算多了解生意上的事,于是打断了建成:“建成,老子可能要把你原来管那盘店打出去。”

  “你龟儿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听起语气很凶,但却是满满的关怀。

  “是。”

  “你龟儿需要,那就打出去,老子又不差那几个钱。妈的,自从你龟儿一天都守着刘净书之后,老子就穷得只剩钱了。”

  “兄弟伙,说这些,老子把表妹都嫁给你这个不入流的龟儿子了,你还想要什么?”沈绪平得了建成的应允,心里愁云尽消,虽然仍然是觉得有些愧对建成,但想到以后能开个更好的补偿建成,负罪感就减轻不少。

  “玉兰最近怎么样?”建成竟然带着伤感。

  沈绪平哈哈大笑起来:“你两口子一天真是离不得,这个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个问我最近怎么样。你们那个手机买来有屁用!”

  “我到云贵以来,还没有和玉兰联系过。”

  “什么?”他的电话差点没从手上掉下来。“你们两口子还没和好?”

  “你少管闲事哟,自己把刘净书的闲事管好就行了,老子才不要你管。”建成又恢复常态,语气里全是轻佻和打趣。

  “什么叫管刘净书的闲事?这都是老子自己的事。”

  又补充嘱咐道:“玉兰是有点娇气,你龟儿男子汉大丈夫,让让她就行了。你知道,她活得金贵些,和我们不一样的。”

  建成就听着他的“教导”,不时“嗯嗯”作答。

  “好好好,就是这样,老子挂了,准备去把店转出去。”

  “挂什么挂,老子还有话没说完!那家店的老板来找我谈,想让我们开条件,放他们一条生路。”

  “生路?这世界上生路多了,他非得走老子给的路,要走老子的路就算了,还不肯听老子的话,哪有那么便宜?!”

  “狗啃的,你龟儿果然是心狠手辣的,仗着秘料,说话硬气得很。但是啊,整死也不好,老子查了账,欠了我们连年的秘料钱了,整死了拿什么还?”

  沈绪平陷入深思,手里碾着油酥花生松落的红衣。

  “砍脑壳的,他们这几年在云贵一家独大,赚得盆满钵满,比老子还多。”

  “不要说了,那个店,装修得比高新区的店儿好看多了。”

  沈绪平“咕嘟”喝下一口酒。

  “你个瓜娃子又去喝酒了?”建成听到了他的响动。

  “建成,你给他们说,他们要是还想合作,别人家秘料一年一万,他们家一个月一万,预先订100个月。”

  “你龟儿的贪心跟太平洋一样,也太大了。”

  “嘿嘿,老子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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