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寂寞宫廷
月上中天，御书房里尚灯火通明。
更深露重，赵熙在宫墙根下染了满身湿意，才磨着步子，进了宫。
先到御林军的值班房换了衣服，方步履沉重的朝御书房走去。
“哎呦！我的世子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快进去吧！陛下等了许久了。”守在殿外的江郁清一瞅见赵熙，那是满脸激动，也不通报，就直接替他推来了殿门。
陛下这一整日都情绪不高，可不是为那事困扰。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不来解铃，开解人来开解开解也是好的啊！
“回来了？”应飞鸿正在瞧什么折子，听到脚步声，便抬了头，瞧见是赵熙，遂将手中的折子往案桌上一扔，随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桌子，道，“自己过来坐。”
“谢陛下。”还是弯腰行了一礼，赵熙方走过去坐下。
“听说今日闲筠在庆鸿楼宴请那摄政王世子了？还引出了京城壮景？”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应飞鸿状似不经意的言道。
“是。”赵熙硬着头皮答，“说起来，这件事怨我。去庆鸿楼吃饭听曲是我提议的，只是不晓得如何竟引了那么多少女前去围观。”
“一个是她们素来爱慕的一品军侯，一个是俊美无双的异国掌权世子，二人一起出现，会引得少女倾慕，也不意外！”按了按眉心，应飞鸿一笑而道。
“陛下说的是。”呐呐的应道。赵熙思虑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才能既真实又不引陛下不悦。
应飞鸿的脸一寸一寸沉下去，他呵斥道：“你如今也学会奉承了不成？”
“我……”赵熙很是无语，中间人真是不好当，夹在两边，左右为难。
“你今日见到那元国六公主了？”见他支支吾吾，应飞鸿也不再为难他，转而唤了个话题道。
赵熙松了口气，忙接道：“见了，那公主气质很不错，比京中多数勋贵小姐都好上许多。”
说完，他抬起眼，弱弱的瞧了瞧应飞鸿，低声问道：“陛下，您不是真的打算将她纳进宫中吧？”
“怎么，朕难道不能将她纳进宫里？”应飞鸿反问。
“这……”赵熙显得有些为难，他挠了挠头发，“那六公主本就是来同我越国和亲的，陛下您将她纳进宫里，自是合情合理。只是……只是这公主毕竟出生高贵，若是纳进来了，少不得要封个高位。可她毕竟是异国人，日后万一生下皇子，也不知会不会……”
“会不会有二心？”应飞鸿将他吞吞吐吐的话，直截了当的接了出来。
“是。”赵熙立马点头。话虽是这样说，可他担心的事，到底是不止这一点。
可，另一种担心，却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陛下那么在意闲筠同贺兰小王爷的交情，都还未曾直接开口询问，他又岂能将事情毫不保留的剖析开？
“哼！”嗤笑一声，应飞鸿轻敲桌面，“异国公主？若是当真纳进了宫中，朕自是会许以高位，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可孩子？留有异国血脉的孩子，宫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这话说的直白，赵熙心里顿了一下。不知怎的，就想起贺兰沁盯着梅疏影和曾寒碧巴巴的看的那一幕了。
她那时的眼神是羡慕吧？可她未来的夫婿，不但给不了她那样的宠爱，就连孩子，都没打算给她一个！
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多久？
困在宫里，同一群莺莺燕燕，日日勾心斗角，等到红颜逝去，枯老宫墙，每日就只能数着门前的砖瓦度日。若是连个孩子也不能有，这一生，纵然表面瞧起来尊贵华然，可心里头有多么孤寂，多么苦，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吧？
便是他们那个小小的庆阳伯府里，那些个没有儿女，又红颜老去的姨娘们，不都是瞧起来无比凄惨？
心生不忍，于是，赵熙破例多问了句：“陛下都想好了？”
“朕想过很多遍了。”盯着桌案上，自己方才扔下的那封厚厚的折子瞧了又瞧，，应飞鸿幽幽道，“明日朕会在宫里设宴，接见元国使臣，届时，朕会许那六公主自行在我越国选婿。”
“额”赵熙惊讶的瞪圆了眼，他结结巴巴，“陛下要让六公主自行选择夫婿？”
“她选的人，左右也出不了这京中有头有脸之人。和亲嘛！不过一个形式，和谁和不是和？”自嘲的笑笑，应飞鸿连敲数下桌面，“宫里马上要被塞进来的女人太多了，能少一个是一个吧？
一国天子，提起自己的亲事，竟是这般无奈。
作为好友，赵熙不由沉下了脸。
“陛下是为江山稳固，臣明白。闲筠他，他也是明白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熙说的很是艰难。
“闲筠？”唇边浮出笑来，只是那笑着实不太好看，应飞鸿拉过那封厚厚的奏折，“是啊！师兄从来都善解人意，这选妃，不还是师兄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那是，那是……”
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赵熙一时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攥了攥一双手，他道：“闲筠只是不想陛下为难！”笔趣▲阁小说网▲WWW.hAoBiqUgE.COm
面上冷然，应飞鸿低叹：“朕知道！”
“那摄政王世子确实对闲筠很是热络，但闲筠对他并无什么好感，陛下放心就是！”赵熙低着头，想了又想，才抬起头，清亮的说道。
“是嘛？”似漫不经心吐出了这两个字，应飞鸿将拉进手中的那封厚奏折摊开，“师兄总是让我放心的。”
“瞧，礼部已经利落的将秀女的名单初步定下来了。”点了点那折子，应飞鸿笑道，“上到功勋世家，一品大臣，下到封疆大吏，地方官员，凡是家有合适女子的，可都送了人进来。”
“礼部的动作这般快？”赵熙眉头一皱，挑了挑眼，随便一瞥，那上面出现的名字就莫名熟悉。
这京中但凡有些名声地位的女子，可不是都在上面了！
帝王艳福，也不知是福是祸？
嘲弄的笑笑，应飞鸿道：“可不，平日里也不见的办事效率有多高，可一涉及朕的家事，那是一个比一个干的快。”
“那陛下您，您这次，可，可打算选中宫皇后？”一句话，问的磕磕巴巴，赵熙背上冷汗直流。
这事与他本无关，他们庆阳伯府又没有合适的姑娘，莫说皇后，就是贵人也不会出一个。
可，他本能的觉的他是该问问的，但是替谁问的，他心头也模糊的很，可就是觉得该替某个人问上一问。
“皇后？”呢喃了下这两个字，应飞鸿抬起一双手，细细的盯着掌心的纹路，也不知是想瞧出些什么。
“妃子可以有很多，皇后却只能有一个，总是，总是要留给朕真的当做妻的人的吧？”
应飞鸿茫然的说道，也晓得到底是在问谁。
也或许，谁都没有问！
这样的事，既然会问出口，答案，必然是早已经有了！
为了这个冰冷的皇位，他该舍弃的，都已舍弃了。一颗心，已然练成了百炼钢，可以坚硬的，刀剑不进。
可“妻”？
这个柔软的字，该永远保持它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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