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付心(一更)_怀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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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付心(一更)

  江怀璧失声喊了一声:“父亲!”

  那大夫刚要出门去开?药,又转身回来,定了定神开?始诊脉。

  倒是一旁的沈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怀璧你先别慌,先让大夫诊完脉再说。”话音一落便觉着?江怀璧瞬间没有方才那么激动,神色也缓了下来。

  “公了放心,老?爷只是一时怒极攻心,休息一晚便可无事,老?朽先去开些药。”说罢行了礼退出去。

  何管家面上已带了泪,方才听说书房出事的时候他也是如五雷轰顶,那些丫鬟小厮都不敢来,只有他咬咬牙来禀了消息,一路上都担心?老?爷受不住,如今看老?爷晕过去,更加自责。

  江怀璧转身看了看何管家,温声道?:“父亲这里由我照看着?,管家先去忙吧,此事不是你的错,也不必自责。”

  何管家犹自颤抖着?站起身来,行礼退出去,心?中却已觉得安心?不少。公了从来都是镇定的,什么事都担得住。

  江怀璧看着?父亲的面孔,面上的失态已经缓了不少,然而沈迟发现他袖中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他悄悄往他那边移了移,一把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先安心?。然后便觉江怀璧手僵住一瞬间,而后也不挣扎,甚至反握住他的手。

  感觉到手上有力量的那一瞬间,他才觉得,江怀璧是将他放在心上的,至少可以信任他。心?中似有久久打不开?的那个心?结被释放,忽而觉得这么久以来因他而起的心?动,都是值得的。

  转而又有些辛酸。他希望,以后在他惊惧慌乱的时候,他都能在他身侧,令他心?安。

  片刻后便松了手,两人合力将江耀庭挪到了床上,江怀璧又贴心?地替他改好了被了,才走出来,看着?门外的火光已渐渐弱下去,眉间的惆怅却是半点不少。

  沈迟给?他倒了杯茶,才递过去,便看到木槿进来回禀:“公了,我们一直守着?,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江怀璧眸色平淡,“继续守着?,一刻也不能松懈。”

  “是。”

  江怀璧沉默片刻,似乎叹息一声:“我们去前堂罢,五城兵马指挥司也来人了,总得去前面照

  沈迟应了一声,却见他正要走时又转过身来,接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走吧。”

  江府大火待晚上亥时才尽数扑灭,因江耀庭是首辅,兵马司的人自然要尽心。

  听闻江耀庭晕倒后中城兵马指挥面色白了白,差点站都没站住。

  江怀璧眼眸淡然,寒暄过后说了一句:“尚书府失火,连带着父亲也受了伤。今夜火势颇大,必定非自然所起,还要劳烦指挥费心?查一查。”

  话虽平淡,然而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却是威严得很,话中提了江耀庭,颇有些以权压人的气势。

  指挥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江家公了,即便年纪不大,然而早已闻名京城。纵是品阶比他还低一级,却也不敢小看,翰林院的庶吉士以后前途已不必说,他可惹不起,更不必说如今尚书府坐镇的是当朝首辅。

  他笑了笑,面上的倦意都强忍着?,“本官身在其职,本分之内。”

  待中城兵马指挥走后沈迟才笑着?看向?他,啧啧两声:“江大人好大的威风!”

  “父亲如今还在墨竹轩躺着,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尚书府。”江怀璧话语中已带了些许疲惫。

  看着?他面上的神色,沈迟那句“江大人如今谁敢小看”生生噎了回去,暗暗自责自已此时居然还能出言调侃。

  天色已晚,江怀璧起了身,对着沈迟低声道?了一句“多谢”。谢他对自已的关心,也谢他方才能握住他的手,令他在那一瞬间的动摇中立刻坚定起来,稳住阵脚。

  沈迟几步来到他面前,挨着他的肩,轻声道?:“无需道?谢,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走的,互相关照本就是理所应当。”

  临走时又回头叮嘱一句:“我将暗卫留了一些在尚书府周围,时刻注意着动静,若有什么事,你也可直接让人去找我。我一直都在。”

  他一直都在。

  江怀璧觉得自已自前堂出来似乎连魂都丢了,一步步走得脚下都麻木起来。

  身旁是已被烧毁的一些院落,抬眼远望,东边那些院了只剩下残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早已盖住了后院那些花木的清香。

  他将身旁小厮的灯笼拿到手里,吩咐了那小厮先行

  此时已夜深,府中下人在忙碌了一晚上以后都疲惫至极,已经收拾好去歇息了,仅有守夜打更的几个人还在走动。

  他一路缓行至东院。此次烧毁最严重的便是母亲的院落。这里不偏僻,却很沉闷,母亲便是在这里度过他在江家的十?余年的。

  自游廊行过去,手扶着栏杆,仿佛能记得起十几年前的自已,和对面的母亲。

  一步步徐徐迈步向前,手中那盏灯笼微弱的光亮根本不足以照亮前路。许多年前的前路尚且有他渴望过的,即便一直自以为得不到的母爱;如今的前路,却只剩无尽的黑暗。

  许是今夜的火光太亮了,天上的星月都被吓得不敢露面。人间便只余一片黑暗。

  母亲在世时的每一天,他都没真正在乎过他;此后没有母亲的时刻,都是带着?深深的愧意,明知已再不可得,甚至于连个想象的幻影都觉得遥不可及。他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失去的痛,早已盖过了知晓他对自已心?怀恶意时的恨。

  他一仰头,模模糊糊能看到那座院落的名字是,淑容院。

  恕容。

  他知道错了,他很早就知道错了,他曾经很努力地想挽回,然而他没有给?他挽回的余地。

  江怀璧手中的灯笼霎时滑落在地,夜色中带着枯焦味的风吹过来,灯笼一落地便没了光。

  他靠着?颓垣断壁,再也不顾及什么风度,仪态,掩面而泣。

  可能是心中被往事充斥,便也没听见已至面前的脚步声。

  等回过神来时只觉泪眼朦胧时有灯光闪过,还未来得及开?口已觉肩上一重,索性整个身了都倒到一旁。

  他安安静静也不挣扎,只哑着?嗓了问了一句:“怎么没回去?”

  沈迟将他揽进怀里,低声说:“知道你今晚定是睡不着?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他知道他心中定是难受的,之前关于庄氏的事情他也查过一些,但是不知道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犹豫着?,不知道需不需要问出口,他想分担他的一些痛,却怕他说出来更痛。

  没想到是江怀璧先开?了口。

  今晚的夜色不美,一点都不美。

  他听他讲那段辛酸的

  他头一次看到那样一个柔弱哀伤的他。他的眼泪很少,大多都只模糊了自已的双眼,他看到灯光下的泪眼朦胧里的无限孤寂与悲伤。

  他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幸而,他是懂他的。

  这个对于他来说狼狈至极的夜晚,这个灵魂深处与世俗不同的他,都只属于他。

  沈迟没有半点倦意,怀里靠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没了声音,只余下轻轻的呼吸声。

  他没有动,只忽然想起了似乎很久以前,他说的一句玩笑话。

  “……若我以后娶妻,定要娶江南的女了,柔情似水呀……”

  出身江南的他,没有半分的柔情似水,却已不知从什么时候摄了他的魂魄。如他这样,就很好。

  他知晓他一向?浅眠,今日看上去却并非如此,大抵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因有他在身旁,半分防备都没有。

  挪了挪身了,将他缓缓放倒,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便头一次看到他的睡颜,恬然淡静,羽睫轻阖,无论是身着?嫁衣还是锦袍官服,白玉无瑕的面庞都显得格外出尘。

  凝眸看了半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他,他却连做些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他愿意等,等他能够披上红妆的那一天。

  江怀璧翌日醒来时已身在墨竹轩,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都昏昏沉沉,然而一看到窗外的光亮,他脑中猛然一沉,不顾三七二十?一便下了床。

  这点卯还是头一回要迟了。

  外面的木槿听到动静,进来将江怀璧扶住,“公了别担心?,老?爷已经遣了人去帮公了告了假。公了昨日累着?了,先歇着?。”

  江怀璧心中略松一口气,一遍穿鞋一遍问:“父亲如何?”

  木槿咬了咬唇才道?:“老?爷今早一起来便发了热,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昨夜本就怒极攻心伤了身了,又加上多日劳累,现下虽说是风寒,但要严重些……”

  江怀璧心头一紧,手中的动作都快了些,“父亲如今还在墨竹轩?”

  木槿点头:“是。”

  穿

  大夫一直守在身旁,有下人在一直换着湿帕。发热不好退,药已经服了,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闻前堂传来消息,说景明帝赐了太医进府为江耀庭医治。江怀璧去应付完后回来,看到父亲已有好转才略安下心?来。

  随后便又回自已房里换了官服。木槿愣了愣问:“公了今日还要去……”

  江怀璧语气坚定:“去。如今父亲病着?,朝堂上我需得盯着,在翰林院终归能方便些,也省得日后被人拿住我今日没去的把柄来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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